法医，是一个注定要和尸体、血腥、悬疑“对号”的职业，大多数人一听就会不自觉皱皱眉头，或者升起几分探寻的好奇心。事实上，这是一门集法律和医学于一体的严谨学科。

河北警界的法医几无例外地必要于中国医科类院校，医院救死扶伤的同学不同，他们要从或生或死的人体上为侦查侦破寻找线索和真相，为诉讼提供证据。

镜头一：视觉之外的味道

以法医为题材的电视剧，往往要具备三个要素：场面要血腥重口，主角要潇洒帅气且脑力过人，最好还能跟剧中的高冷女主发展一段感情戏。

但总有一种东西是镜头无法传达的——味道。

那是荒郊野岭泥泞的味道、出租屋里发霉的味道，甚至是陈尸太久腐臭的味道或者焚烧后焦糊的味道。那些味道会侵入发肤，甚至换掉衣服后还能感觉到。

血腥的现场有味道，解剖室里依然有味道。防腐保鲜的福尔马林液其实是甲醛的水溶液。浓浓的刺鼻味让人戴了两层口罩依然“泪流满面”。

在石家庄市公安局负一层病理实验室内，刑事侦查大队法医胡晓飞和浸足了福尔马林的人体器官直线距离不超过30厘米，每划一刀，胡晓飞就向后仰着身子“啊”一声，眼泪在镜片后面哗啦啦地流，却腾不出手来擦。

当然，除了味道，还有触觉。永清县公安局女法医韩颖第一次去现场验尸，死者遗体上爬满了寄生物，让人毛骨悚然。对软体动物天生的恐惧让韩颖止不住恶心，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甚至，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她还坚持出现场。但她有自己的“法宝”：她将印有警徽的工作牌放在衣服里，默默对腹中的胎儿说“宝宝不要怕，警察保护你”。

镜头二：虽然很累，虽然不分白昼，但依然热爱

胡晓飞文静、清秀。他当法医前是不抽烟的。“我老婆说我这是给自己抽烟找理由，还真不是。有时候一干就是几个钟头，太累了，就靠抽根烟提神。”

胡晓飞拥有河北医科大学和中国刑警学院的双学历，已有7年工作经验。从别人给介绍女朋友到结婚，他都没有遇到太多的“职业障碍”，在医院上班的妻子对他的工作非常理解。

有不理解的，最终也要接受。事实上，80%以上的凶杀案件发生时间都在夜间，大半夜被叫起来出现场，是每一位法医的必修课。

相比特殊的工作环境和高强度工作量，石家庄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副大队长李建军最害怕的其实是别人一听他的职业就眉毛挑起来，“那态度就是赤裸裸的嫌弃。法医的工作脏累不说，干的是刑侦的活儿，可哪有刑警说出去威猛勇敢？”

对不到30岁的韩颖来说，为这个职业所付出的，还有一些些作为女人的浪漫情结——因为要在野外出现场，所以她从不穿高跟鞋，因为总要面对死亡，所以她从不化妆……韩颖也渐渐发现，工作之后，很多朋友都忌讳和她握手，她也尽量避免参加别人的婚礼和生日宴会。

显然这些都不能成为他们拒绝法医这份工作的理由，赵县公安局法医郑翠玉上学时主动选择了法医系，源自从小对“警察破案”的崇拜。韩颖更是自小就对《鉴证实录》里的女法医着迷，从河北医科医院工作的她，在听到招考法医的消息后，重新通过四级联考、以面试笔试双第一的成绩成为永清县公安局的一名法医。

镜头三：心有火焰，一半正义，一半温暖

胡晓飞当了爸爸之后，解剖幼儿尸体时，在过去那种源于学术和技术的探究欲之外，更多了些为人父母者对残杀幼童行为的愤怒。“有一起案子，父亲杀了两个亲生孩子，做解剖的时候我就特别不理解，怎么下得去手。”胡晓飞推推眼镜，两腮的肌肉用力地动了动。

心有怜悯，心怀敬重。一起命案现场的尸体核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技术人员开始收拾勘查器材，穿着勘察服的韩颖蹲在地上，将女死者凌乱的头发归拢，将其脸上的泥土擦去。她的动作非常温柔。当时死者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韩颖说这样做也许会让他们心里能好受一点。

去年11月21日，石家庄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出现场的胡晓飞和郑翠玉冻得耳朵通红，在一米多深的大坑里一铲一铲地挖着已经出现的尸骨，大部分尸骨提取后，在现场帮忙的人喊，太冷了，差不多得了。李建军不同意，他要求用筛子一遍遍地筛尸骨下方的泥土。每一块小土坷垃，郑翠玉都仔细地捏碎，哪怕一枚趾骨都不放过。尽管这么小的骨头很可能已经失去了法医鉴定的意义。

“中国人有这传统，重全尸，除去腐坏的，能找全的尽量找全，也是个安慰吧。”李建军亲手捧起受害人的遗骸，放入铺好的床单，又仔细地打结包好准备带回实验室。

临走时，他轻轻对着尸骨说：安息吧，我们会给你申冤的。

镜头四：在正义与邪恶的界限中为生命作证

保定发生的一起命案中，从表面看是一起自杀现场，床头有安眠药，女死者躺在床上，左手附近有刀片，右手伸到床外且手腕有伤口，可“过于安静的现场”让河北省厅刑侦局法医步建衡起了疑心，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桌面和开着冷风的空调都不像是正常生活的状态，河北省公安厅刑侦局法医室主任步建衡在排除“死者割腕是辅因，疾病是主因”的情况下，给出结论：这是一起谋杀案。

“命案案情分析会上，法医不开口，其他人都别瞎嘚嘚。”步建衡至今对一位基层老法医当年的“狂言”印象深刻。

这样的自信源于医学专业知识的支撑。5年制的法医专业，前三四年基本上都在学临床医学的内容，最后一两年才会学习法医和刑事侦查。

随着侦查科技的发展、收集线索手段的增加，部分案件甚至在法医得出死亡原因前就抓获了嫌疑人。法医的鉴定结论，从破案的导引，渐渐演变成了诉讼的证据。法医所从事的工作，成为诸多司法审判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其特殊使命无可替代。

他们为司法正义，用自己的认知去解读伤痛，告诉人们何为生，何为死，并让过去说话，让死者发言。

目前，河北全省公安系统，有近名法医。

这是一群在公安工作中默默奉献的民警，五一劳动节来临之际，让我们向他们表达由衷的敬意。

注：部分内容来源于《法医：为生命作证》

（作者：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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